ERIC100_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under pressure 17.2

1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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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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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天将近一个星期都没有回去学校。

自那晚之后他就一直待在家里,甚至也不下楼,只是不断地抽烟,所有存货都抽完之后就躺在床上看天花板。

冰箱里剩下了一点饭,他自己倒腾着热好吃了一顿,顺带弄坏了一只小锅,之后就再也没有吃过东西,只偶尔喝上一点水。他不可抑制地产生了一种心理上对外物的厌恶,那种恶心的感觉导致他不想吃其他任何东西,只能靠水维持着基本的生理活动,幸好他也不怎么动弹,就那样懒散地躺在床上过了一天又一天,直到连冰箱里的瓶装水也喝了个精光。

 

贺呈将他的行踪掌控的十分清楚,他按下心等了四天,贺天依旧没有一点动静,于是最终没忍住上门去看望了他一次。

他是真的担心贺天。

 

贺呈是第五天的下午去的,他敲开门后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贺天,只见他一脸憔悴的样子,黑眼圈十分严重,但令贺呈更加感到惊奇的是即便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他脸上却干干净净没有半根胡子茬儿。这可完全不像是一个正处于失落之中的人会顾及到的问题,人在这种时刻一般都是怎么方便怎么来,不可能还像他这样每天都记得刮胡子,但贺呈只想了一下就立刻明白了原因。他知道,贺天是怕那男孩子再找上门来,到那时候他一定不会让自己也表露出难过的样子,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他就要这么做,不管来找与否,找多少次,结果都不会改变。

贺呈知道的,而这明明也算是他最初的期望,但他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贺天让他进了门就又走回去摔到了床上,并没有同他开口打招呼,贺呈知道他心里有埋怨,这是正常的。贺呈进去将换气扇调大一档散了散满屋子隐约的烟味,然后将地板上的烟蒂收拾起来扔进垃圾桶,就如同一个保姆,而这整个过程里贺天都没有再多分给他一个眼神。

贺天不说话,但贺呈到底放不下他。

贺呈收拾完洗了把手,然后坐到了贺天的床边,他跟着沉默了一小会儿,开口先说了话。

他忍不住。

贺天第一次被绑架时他二十几岁,那时他没有拗过父亲的决定,于是他第一次严重地失去了贺天的信任,他只能在一切结束时再将他救出来,他永远记得贺天当时眼睛里的恐惧与埋怨,记得他带着哭腔的一句‘哥哥,你怎么才来’。那之后由于各种事他跟贺天越来越疏离,交流越来越少,再也没有像样的机会去给他弥补,而这次说什么他也再没能忍住,于是他先主动开了口:该回去了。

 

——该回去了。

贺呈并不说‘你就算恨我也没关系’,也不安慰他,只是说该回去了。

回到你的学校,回到你平常的生活,回到你熟悉的孤独当中去。

 

贺呈没办法,他也很难做。如果一切都只由他做主,那他绝对不会让贺天受到半分伤害,绝不会逼迫他做任何他不愿意的事情,但他毕竟还做不了这么大的主。两边总归统一不了,他必须得选,而这次他仍然没有选择贺天。他下意识选了最该选的方向,那是所有人眼里最好的结局,并不能说他错,但他心里就是有着莫名的担忧,他怕贺天就此恨上他。

他是贺天的亲哥哥,他不比任何人少了解他。同样的血脉带来了心灵上的感应和联系,他直觉这次比以往经历过的任何一件事都要重大,他甚至觉得对于贺天来说往后可能也再不会有比这更难过的事。

他曾经为贺天留下过伤疤,它静静横亘在他脖颈右侧,那是某种浓烈感情的象征;他也曾经告诉过贺天一些话,告诉他要自己变得强大才行,但到头来却还是放不下心又去管他。

他实在太爱贺天了。

 

贺天小时候跟他那么亲近,事情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本应该是贺天最信任的人,哪怕全世界都反对,他也应该站在贺天身后,告诉他:贺天,不要怕,我在你后边。

你做不到的事,我替你完成;

你救不了的人,我来善后。

就像当初那只差点被洪水冲走的小狗一样,贺天为了它,而贺呈为了他,一样的义无反顾。

 

这个哥哥曾是贺天抬头仰望的人,是他最高大的崇拜,而现在这个崇拜终于跟他岔开了。

贺天明白贺呈的选择,就像当时并没有优先救人一样,他是理解的,但他心里有怨恨。这二十几年来他几乎都没有过这么浓烈的负面情感,他这一辈子所有的最鲜明的恨意都因为这件事而聚集了起来,他恨他们。

他恨这样的家庭,恨父母,恨哥哥,恨自己。

这怨恨太重,不发泄出来就过不去这个坎儿,此刻他哥哥在他身边,而他哥哥永远都是那么爱他,当然可以替他承受一点。

贺天静静地躺在床上,他听着贺呈的呼吸,感受着他的一举一动,然后他终于开口说了那晚之后的第一句话。

 

哥哥——

贺天躺在床上,平静地望着天花板哑着嗓子道:好自私啊。

太自私了。

你们从小就没怎么管过我,我经常一个人。

他一字一句,声音沙哑语调却平静的可怕:你们买给我那些没用的东西,然后都不见,你们忙呀。

现在我终于有了一个宝贝。他慢慢说着,末尾竟然带上了一点轻蔑的笑意:你们回头说要管我了?

 

太自私了。

哥哥。他轻轻喊着,把这痛苦平摊给贺呈:太自私了。

 

他就这样慢慢地把聚集在一起已经结成了块的浓烈怨恨一点又一点地往出掏,然后搁到他哥哥手里,而贺呈直到这一刻才发现贺天简直崩溃到了一种他无法想象的地步,这事远没有他想的那么容易就结束。

这种崩溃非常可怕,贺呈当下就有了后悔的感觉。

他害怕贺天出事,他觉得贺天真的会就此恨他一辈子。他内心剧烈斗争着,但最终也没能分出胜负。他又默默坐了半晌,最后还是先抬腿离开了这里。

 

贺呈走的时候刚好七点钟,又只剩下了贺天一个人,于是他就从床上爬起来走去窗跟前看太阳落下。他看到了远处大片大片的彩霞,在天空中绚烂无比,而那种愉快和美好却跟他隔着那么远的距离。触碰不到,不是他的。

他又躺回了床上。

 

贺天又那样浑浑噩噩睡了一天,然后在水喝完的第二天终于好了起来。

他必须得好起来,因为他不想就此放手。

崩溃收起来,留着慢慢修复,只不过时间久一点而已,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做事做全套,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不能白白浪费,他振作起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收拾了关山留在自己这边的东西找快递给他寄了回去。衣服饰物日常用品,什么都有,就像搬家。

而躲着不见是不见,总归也放不下,于是就靠着各种关系旁敲侧击打探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想知道关山过得怎么样,然后得到了一个并不怎么好的回复。

 

他好久没来了,推了好几个广告了,好像生病了呢。

大概请了半个月有.....

他在医院。

 

......这样。

 

贺天挂了电话,坐到沙发上仰头向后靠了下去。

在医院啊。

在医院的话,不知道当他再次穿上病号服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会不会想起当初告白时说过的话,会不会对自己抱有怨恨。实在是太令人惭愧了。

——我想跟你一起走下去。

是说给谁听的,这样做了吗。

强烈的灯光照的贺天眼睛发酸,快要流出泪来,于是他抬手挡住了双眼。

 

不想放手。

 

他抬起右手挡在眼前,慢慢又岔开手指,中指上的戒指微微闪着光。

那是一只普通的戒指,他跟关山一人一枚,并不贵重,单纯只是回忆。它的材质不行,戴的太久已经稍微泛了黄。

贺天抬手对着灯照了它一下又一下,看着它发出柔和的光芒,最终放下了胳膊闭上了眼。

 

多难啊。

可还不是,放开了。

 

——tbc——

 

BGM:让她降落——何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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